第35章 035【三更】 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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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瞬起床第一件事，就是打卡發微信，發過去一句早安，再嘴角噙著笑容去刷牙洗臉。看著鏡子裏的黑色電動牙刷，他想是不是要給宋笛買一款一樣的？
出門穿風衣的時候，他想，定制一件風衣吧。
鞋子，鞋子就不用了，反正都一樣。
他又想，抽時間問問宋笛，那個照片裏的鞋子到底是誰的。
戀愛，使傅瞬頭腦發熱。
公寓樓下的晨風裏站著一條京巴，孤單單的，他看到了喃喃自語：怎麽不去找個伴呢？可憐。
全然忘記了，自己做單身狗整整二十八年。
宋笛的回覆很及時，不過也會告訴他一會兒不能用手機，中午十二點左右聯系。
傅瞬喜歡這種交流方式，明著來，甚至於明確到點，並且有一說一，這令他心安。
猜來猜去的模式，不適合他。
他熟練地將車轉到研究院的地下車庫，心道，那種模式應該適合阿Paul。
烏鎮科創大會近在眼前，傅瞬的工作量可想而知，光一份演講文檔，他其實早就做完了，但自下而上遞交上去，給一個領導要改一遍，耗時嚴重。
等到了最上面的領導，又提出要加一些全新理念進去，但只有理念，需要下面的人去根據一個概念完善，只能再往文檔裏加內容，再自下而上提交。
傅瞬空閑下來翻閱這份改得莫名其妙、面目全非的文檔，第一次開始慎重考慮成佩瑤女士的提議——拿著傅家的錢，創自己的智能駕駛事業。
也是他工作以來第一次，主動聯系自己的資產管理律師，讓對方出具一份名下資產匯總。
他還以為只要幾分鐘查詢一下的事情，結果對方說：“抱歉，傅先生，您的資產數目過於龐大，可能需要三到四個小時，我在下午三點前回覆您，可以嗎？”
傅瞬倒是一樂，“怎麽聽起來，我的錢有點多啊。”
“是的。尤其是不動產，公寓、別墅、車和藏品，酒的話鑒於您經常取，因此排除。除此以外，家族信托、大量股權和個人基金的資產金額也需要仔細清點。”
“行吧，那不急。”
傅瞬道，掛了電話。
不過，智能駕駛創業終究是燒錢的領域，再多的錢也得花在刀刃上。
這事不急，傅瞬合上筆記本電腦，突然想到給小白兔的禮物。
買什麽呢？
想來想去，還是遵從Olivia的建議，送手表，細細的手腕——他想到之前在她朋友圈保存過一張照片，再度打開。
看著那道紅痕，他想，就送手表。
傅瞬最終依舊聯系了二嫂，反正取笑都被取笑了，就讓他們這群人出出力。
二嫂稍微了解一下情況就道：“嗯，我幫你選，地址呢？給驚喜送到女友家，還是你當面給？”
這個問題問得傅瞬沒想過，“我回家取？”
“OK，最晚後天聯系你。”
到了午飯的點，傅瞬剛和同事抵達餐廳，就收到宋笛的微信。
【吃飯沒？】
傅瞬看著餐盤裏的簡餐，索性拍張照片過去，【剛吃】
【營養豐盛】
傅瞬心道，天天吃的話，也容易膩味，【什麽時候帶你來吃】
【好呀】
【忙完沒？在哪裏？】傅瞬喝了兩口冬瓜鹹肉湯，漫不經心地問。
【在店裏，還沒。】
傅瞬看到回覆，有些不快，【為什麽不早說？我可以去找你吃飯。】
這下宋笛沒有打字，而是發了語音過來，傅瞬打開放在耳邊聽：不行呢，太忙了，下班找你好不好呀？
語氣和小行為都極大地取悅了傅瞬，他回覆【好的，別忘了。】
又是語音：不會的，我記性其實也不錯的哦。
傅瞬笑笑，可不是麽，控訴自己的時候，一條一條的。【那你忙完快點吃飯。】
宋笛發了一個可愛的白團子表情過來，寫著兩個字：嗯嗯。
傅瞬看著聊天記錄，心道，色令智昏，我居然也變得連工作都要忘了？可怕。
還好，小白兔這麽勤勉。
只是這收入真的是不對等，他琢磨著怎麽幫她提升下營業情況。
下午情況不妙，要運到烏鎮去的那輛測試車，有幾個感應器出現問題。
傅瞬載著一班人去工廠，折騰了一個下午。
下班時刻，宋笛給他發微信，他也沒看到，等到八點多徹底忙完才回覆。
【對不起，我今天在工廠，特別忙，沒顧上看手機】
宋笛回覆特別快，又是語音：我知道的，你一定是有事情，沒事。吃飯了嗎？要是忙過了，記得快去吃。
傅瞬想，怎麽會有這麽體貼的小姑娘？他還準備解釋一堆，或者道歉之類的。
【我去吃飯，我想見你，在店裏嗎？】
測試區現場都是技術和員工，人來人往，不時還有扳手等工具掉在地上發出的咣當聲。
在嘈雜中，他點開宋笛的回覆：沒呢，在家了，我早上不是五六點就出門了？所以特別累，準備早點休息。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好不好？
他環顧四周，勾唇輕笑，再聽了一遍宋笛的聲音，語調那麽輕柔，仿佛一片小羽毛掃過他的心頭。
【好。】傅瞬回覆過去，【晚安。】
宋笛又是一個晚安的表情回覆過來。
傅瞬戳開她的頭像，看一眼她今天的朋友圈，中午時間發過婚禮現場的圖片。
他想，怎麽還有人選擇在工作日結婚呢？真是太不湊巧了吧。
從工廠回去得先去研究院把同事放下，傅瞬跟大家一起在餐廳吃完夜宵再回去。
路上，他終究忍不住拐到了宋笛家樓下。
燈是關著的。
他靜靜呆了很久，車裏放著輕音樂，很放松，很奇妙。
約莫過了二十分鐘，燈忽然亮了。
傅瞬記得，那是廚房。
他拿過手機，猶豫了下，最終還是逃不過內心的渴望，發出去微信：你睡了嗎？
發完，他盯著廚房的燈，三分鐘的樣子，關上了。
他緊張地等待自己心愛的姑娘看到那條微信，但又覺得她應該睡去才合理。
不過，宋笛可能依舊感應到了他的熱切，迷迷糊糊的聲音從微信裏穿過來：睡了一陣，剛起來喝水，醒了，你呢？睡了嗎？
傅瞬聽完，握著手機，大概是三秒鐘的來回搖擺時間，緊接著推開車門沖出去。
在宋笛的門口，他發了條語音過去：開門。
幾秒過後，傅瞬清晰地聽見門裏面，房門打開，有人疾步沖出來的聲音。
門一開，傅瞬顧不得什麽，直接抱住了她，“宋笛，我想你。”
宋笛不耐地扭動。
“別動，讓我抱一會兒，抱一會兒就走。”傅瞬揉著她的頭發，感覺自己抱住了全世界最美好的存在。
“真的嗎？”宋笛問，“真的抱一會兒就走嗎？你怎麽了？這樣好讓人害怕。”
傅瞬點著頭，“是的，我也覺得我很可怕。”
就像是沈寂百年的火山，一夜之間，巖漿噴薄而出，灰飛煙滅。
宋笛伸出右手，圈住他的腰身，不言不語地任他抱著。
這麽小的回應，卻讓傅瞬在這秋末的夜裏感覺到了這輩子都未有過的暖意。
“好了，為了不讓你害怕，也不讓我後悔。我必須要走了。”傅瞬再次揉她的頭發，惡意地揉毛，打開懷抱退開的時候，雙臂空空，一閃而過的失落。
宋笛也垂下手，插進上衣兜裏，眼神覆雜地看著他。
“我真的要走了。”傅瞬往後退一步，看著她因為睡覺而一臉潮紅的臉，非常不舍地往後退，轉身。
“等等！”宋笛忽然叫住他。
傅瞬踏下臺階的腳迅速收回來，略帶驚愕地看她。
只見宋笛伸出手，向他勾勾手指。
傅瞬就像是聽了吹笛人的笛聲一般，被蠱惑著往前走到她的面前。
“耳朵湊過來。”宋笛壞笑著道。
傅瞬不明所以，照做。
“傅瞬哥哥。”
宋笛的聲音和呼喚就在耳邊，這一聲叫出來，傅瞬感覺自己差點摔在門邊，還好他有扶住門框。
宋笛吃吃笑了，伸手撓他的頭發，和他對視，輕輕問他：“以後這樣叫你好不好呢？”
傅瞬點頭，大概是點頭吧，反正他自己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麽。
緊接著傻傻地問，“那我要叫你什麽？”
宋笛看著他明亮而璀璨的眼眸，“這個……你先回去，等你安全到家，給我發微信，我再告訴你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傅瞬點點頭，“那我現在就回去。”
咦，好像哪裏有點不對呢。
宋笛揮揮小爪子，“回去吧，記得小心開車。”
“OK！”
傅瞬下樓的時候，差點摔了一跤，滿腦子是宋笛嬌嬌弱弱地喊自己哥哥的模樣和聲音氣息。
他剛才是真的，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克制住了自己……否則……
他坐回車裏，耳根發燙，心臟狂跳，趕緊打開電臺，讓隨便什麽噪音沖淡剛才的語音。
電臺裏再放午夜購物廣告，果然很提神醒腦。
傅瞬開車回家，一邊進電梯一邊給宋笛發微信，說自己已經到了。
宋笛笑著發語音過來：我要看照片的呢，不許騙我的哦。
真是聰明。
傅瞬恨不得直接飛上二十六樓。
打開公寓門的時候，他一邊蹭脫掉腳上的板鞋，一邊對著房間隨便拍了一張發過去。
飛身躺在沙發上，發語音道：你看，我真的到了，快點告訴我好嗎？
過了好一會兒，宋笛才發過來一句話：從小到大，都沒有人叫我寶寶，你叫我寶寶好不好？
這是什麽請求？這簡直就是恩賜。
傅瞬立刻回覆兩個字：寶寶。
一想不對，點了語音發過去：寶寶。
宋笛也用語音回覆，甜甜地道：謝謝傅瞬哥哥。
在接下去的三十分鐘內，傅瞬把宋笛的這條語音反反覆覆聽了幾百遍……
031
傅瞬感覺這兩天的睡眠質量，怎麽說呢，入睡困難，一旦睡著，就特別香甜。
戀愛的魔力，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。
第二天，傅瞬照舊微信打卡，發晨安過去問候。
宋笛告訴他今天她照舊非常忙碌，還說了抱歉一類的。
恰好傅瞬又是“工廠一日游”，最遲也得□□點才能結束，因此，倒也不介意。
中午時分，宋笛主動聯系傅瞬，讓他記得按時吃飯。
傅瞬剛吃完，正和幾個技術總往回走，敲著字回答：嗯。
只見宋笛這次不發語音了，發了文字過來：
怎麽這樣呢？你讓我發語音，可是你自己卻寫字，都不讓我聽你的聲音，這不公平的，我以後也不發語音了。
這是什麽神奇的撒嬌方式？
這幾行字，看著就特別甜。
傅瞬輕咳一聲準備說話，卻見前面的同事回頭，“怎麽了傅工？走個路都能笑出來？”
同事約莫四十歲，自然不懂傅瞬這個老直男的竊喜，他故作正經地道：“是嗎？菜很對胃口而已。”
同事搖頭，笑著繼續走。
傅瞬等了會兒，前面幾人聊起來，他拉開一段距離，踩上滿是落葉的小路，站在秋風暖陽下，點開微信語音道：“寶寶，生氣了嗎？”
他說完這句話，不自覺地四下看看，真是——
尷尬中帶著點甜蜜，甜蜜中帶著點幸福，幸福中又夾雜著一絲期待。
宋笛還沒回覆，他點開這句話，聽了一遍自己的聲音。
說實話，如果不是三秒鐘之前他親口說的，簡直無法相信出自他的嘴。
宋笛的語音跟著就來了：“剛才有一丟丟，現在好啦。”
話語之間，還有明顯而清晰的輕笑。
傅瞬看著黃葉飄零在著小道的柏油路上，他的心就像是虛空中飄蕩的葉子終於落了地，妥帖而平和。
今天晚上，傅瞬可不敢再去宋笛家了，萬一……
十點半洗完澡躺在床上，傅瞬喝著小酒，習慣性地點開宋笛的朋友圈，看她今天的朋友圈“花藝推廣”。
照舊是以前的字覆制黏貼，但看在他眼裏，也是滿滿的順眼。
再看那串買花的聯系號碼，傅瞬想，每天該有多少人通過這個電話號碼聯系他的小白兔，從電話裏聽到小白兔嬌柔的聲音呢？
真想，將小白兔占為己有。
宋笛的聯系來得恰到好處，傅瞬順便問她上次青湖邊茶室的匡威鞋子是誰的。
宋笛卻顧左右而言他：“我們有一天沒見了呢。”
這還不簡單，傅瞬戳開視頻通話，感謝微信的產品經理如此周到。
不過對方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通。
“怎麽這麽慢？”傅瞬看著她臉紅紅的出現。
宋笛道：“你怎麽都不先提醒我呢？我剛才……”她別別扭扭了會兒，“沒事了。已經好了。”
傅瞬這個大男人自然不知道女孩子要見人，得收拾頭發整理衣服，甚至誇張點的還得化個妝。
“那我下次要視頻之前，先微信跟你說，你同意了我再點好嗎？”
傅瞬看著她的大眼睛小鼻尖，皮膚是真的很棒。
“真的嗎？”宋笛點頭，“不對呢，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？”
傅瞬道：“你不是不喜歡麽？你要是不喜歡，你告訴我，我會改的。”
他心說，我現在可是渾身裝滿頂配傳感器的人，只要給足數據條件，精準反饋中央處理系統，改變執行方式和方向都簡直易如反掌。
傅瞬又問了一遍關於匡威鞋子的事情。
只見宋笛嘟著唇說：“不告訴你呢，下次你來見我，我再當面告訴你？”
真是勾人的小公主，傅瞬現在就想立刻出現在她的面前，看她可愛地揚起腦袋，聽她吐氣如蘭地說話。
傅瞬點點頭，“好。”
要是在一起就好了，他不自覺地環顧一眼這張特別寬大的床，咳咳，一下子想得稍微有點遠。
睡著前，傅瞬還在想，以前怎麽沒發現，這張床還挺合適兩人一起的。
周三中午，傅瞬二嫂聯系他告知手表已經準備，讓他回家吃晚飯順便最後選一下。
傅瞬表示了感謝，又告訴宋笛自己晚上又不能去見她。
宋笛忙得不亦樂乎，正希望他也忙著。
下班回到傅家，開飯前，二嫂將準備的七八款手表用精良的托盤送到傅瞬面前。
“這……”傅瞬看著顏色、大小、款式各異的“小表盤、細表帶”手表，“二嫂，你也太費心了吧？”
二哥在一旁笑了，“你還真以為你二嫂有這個空給你一塊一塊挑呢？我讓她給選個領帶夾、袖扣她都是交代助理去做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傅瞬道，“不然多麻煩二嫂。”
二嫂站在一邊，看一眼手表，仔細道：“助理按照大小、長短、價位送來的是二十二塊，我已經刪減掉十四塊了。”
“……”傅瞬還能說什麽，“謝謝二嫂。”
大嫂湊過來搭著二嫂的肩膀道：“阿瞬談個戀愛，我們全家人都勞師動眾了。”
二嫂這才輕松道：“這不是完成大任務麽？”
大家都笑了。
成佩瑤女士從書房忙完出來，經過偏廳，看他們這麽熱鬧，湊過來看看，“怎麽？真是尋常人家的姑娘？”
傅瞬點點頭，“嗯。”
傅瞬拿起一塊Zenith看了看，寶藍色天空中出現的放射紋的月相盤靜謐而優雅，羅馬字和指針都修長有力，表盤小巧精致，重量也正合適，想著搭配宋笛的小手腕，正當好。①
成女士道：“眼光還可以。”
大家都笑笑，二嫂道，“阿瞬，這塊超出你的預算了，三萬左右的。”
“不是一萬左右的嗎？”傅瞬交代的是這個價位的，他怕太貴，不合適。
二嫂道：“不，我讓助理準備的是1萬到3萬之間，挑挑揀揀，剩下這幾塊，除了這一塊其他的都是是一萬出頭的。”
“嘖，我還拿了最貴的？”傅瞬對表沒有研究，略一驚奇，“那就這塊吧。”大不了，不說價格。
成佩瑤女士，看小兒子摸著手表在沈思，她敲邊鼓問：“年紀多大？”
其他人見了都悄悄笑著。
“二十四。”傅瞬也已經確認和宋笛的關系，這回對成女士說也正合適。
“什麽時候帶回來吃飯？”成佩瑤女士往餐廳走，大家夥兒都收拾收拾過去準備開飯。
傅瞬心道，小白兔帶回來，還不得被你們虎視眈眈地圍觀？
“過陣子吧。別急啊，時間長著呢。”傅瞬自己說著就笑了。
傅瞬回去的路上，拿著手表盒子，恨不得立刻飛到小白兔身邊，幫她戴在手腕上。
但宋笛已經休息了，也就作罷。
第二天下班八點左右，傅瞬和宋笛約好一會兒見面，順便去吃個夜宵。
他從研究院脫身，他開車一路飛奔到花月門邊。
但還沒走近，就已經聽到爭執的聲音。
店自然是開著的，門也是開著的，裏面有個年輕的男人在走來走去。
傅瞬站得遠，聽不到，只見他非常誇張地手勢，在對著宋笛指指點點。
宋笛則站在一邊，不聲不響，雙手插在圍裙的兜裏，面目淡淡的。
這是她的客戶嗎？怎麽能這麽兇惡？！
傅瞬惱怒，舉步上前。
032
傅瞬走得近了，才聽到那男人大聲說的話：“你長這麽一張臉，去賣也不錯了，何必守著這家店呢？賺又賺不到錢！？”
傅瞬騰的一下火就上來，但還沒拽開門進去，只見宋笛氣得拿起就近的一個玻璃花瓶，砸在他的面前，咬著牙，忍著怒火似的道：“你怎麽能這麽沒有良心呢？”
怕他們動手，傅瞬立刻拽開門進去，“宋笛，這是誰？”
他的到來，明顯令宋笛驚訝了下，她手忙腳亂地在抹淚，才迎過來道：“別走過來了，小心玻璃渣子。”
傅瞬心裏一抽，擡頭看吊兒郎當、個子不高的年輕男人，“你是誰？”
“喲，釣小白臉啊？”這男人上下打量傅瞬，手指遠遠地點著他，“怎麽不釣個有錢人？這種一看就是搞技術的，沒錢的！”
傅瞬黑著臉正準備上去打人，只見宋笛用腳朝這男人踢了一把地上的碎片，“你侮辱我可以，別侮辱他。趕緊走，不要在這裏丟人！”
玻璃碎片打到男人的牛仔褲褲腿，他跳著彈開，“呵呵，有男人撐腰了是嗎？你現在可好了，難不成準備就這麽嫁人了？不把錢給我們家算清楚，你別想。”
男人繞過玻璃渣子要走。
傅瞬直接一拳頭砸過去，“你說什麽？”
砰地一聲，男人一腦袋砸在那個玻璃門上，還沒反應過來，嚇得宋笛趕緊抱住傅瞬的腰，“不要打架！”
傅瞬揉她的腦袋，眼神柔和：“沒事，不要哭。”
宋笛快速擋在他跟前，輕聲道：“你讓他走。”
男人明顯感覺到傅瞬人高馬大，剛才那一拳砸得他頭暈眼花，臉立刻腫了。
惱怒大罵：“媽的你他媽打我？你給我等著！”
宋笛道：“你快點走吧！”
傅瞬輕輕推開宋笛，又要動手。
那男人趕緊拔腿就走，走到外面還不甘心，一步三回頭地瞪他們。
傅瞬站在原地，壓抑著怒火，看宋笛松開自己，先將花店門關上，再小心翼翼跨過玻璃碎片，走到裏面去拿掃把。
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，燈光底下她整個人都瘦弱單薄不堪。
兩人一言不發，只有玻璃渣子掃動的聲音，尖銳而刺耳。
終於掃了一遍又拖了一遍，才幹凈。
靜靜地做完這一切，宋笛才渾身失去力量一般坐在桌邊的椅上，一條胳膊支在桌上，扶著額角，痛痛快快地哭出來。
傅瞬看著一個被落下的碎片，在角落裏散發著冰冷的光芒，他蹲下身將其撿起扔進垃圾桶，順手洗了把手。
走到椅子跟前，低頭看著她黑色濃密的頭發。
傅瞬站著好一會兒，筆挺筆挺的，紋絲不動。
宋笛哭著哭著擡起頭，看他，閃著淚花的紅眼睛裏滿是不解和心酸。
傅瞬皺眉，卻道：“給你抱著哭。”
宋笛楞楞地沒反應過來。
傅瞬伸手摟了一下，“抱好。”
宋笛的臉接觸到他又柔又暖的羊絨衣，差點沒忍住大哭起來，好不容易才止住哭聲，抽抽噎噎地半天不肯擡頭，只喃喃地低道：“要把你衣服弄濕了。”
“那就扔了。”
“……”
傅瞬主動將她的細胳膊抓住，圈在自己腰間，“讓你抱好。”
宋笛在他胸口不到的位置，擰了擰，才擡起臉，“我覺得我們沒有深入了解彼此……最好……最好……”
未語淚先流，傅瞬怎麽舍得？將她繼續抱住，“別說話，至少現在別說。”
宋笛不願意，傅瞬卻拽著她，“別動，一會兒疼了。手不是剛拆繃帶？”
這下宋笛沒動，她本來也不敢多動左手，只是聽傅瞬的話，哭得更厲害。
傅瞬心道，怎麽遇到這麽一個小哭包呢，認命。
他抽濕巾給她擦臉，笨手笨腳地亂抹，被宋笛抽過去。
宋笛捂著鼻子道：“你再考慮考慮吧。”
“考慮什麽？”傅瞬一臉懵，“吃夜宵嗎？你定。”
“……”
宋笛又推他，“不是，是我說的，是你再深入了解我，我……我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的。”
“哪樣的？”傅瞬道，“我看到的你是怎麽樣的就好。其他的我不關心。”
“不能這樣的。”宋笛自顧自的道，“萬一，不合適……”
“什麽不合適？是人種不合適嗎？”
“……”宋笛怎麽感覺溝通不下去。
傅瞬道：“好了，別說話，你不想抱我，就讓我抱一會兒你。”
“你為什麽這麽好呢？”宋笛又哭，“我配不上你。”
傅瞬嘆氣：“你別說話。”
宋笛就這麽在他懷裏哭著，好一會兒才冷靜。
看她沒反應了，傅瞬才生氣地道：“我活到快三十，第一次被人說我是小白臉。我白嗎？”
這下，宋笛被他的話逗笑了，又心酸又疼惜地用力抱住他的腰，道：“別聽他說了，他從小到大就這樣，說話難聽得要死。”
“從小到大？”
傅瞬不可思議，這種一看就是報廢品的男人居然跟宋笛認識這麽久。
宋笛抱著他，道：“嗯，我叔叔的兒子，我堂弟。”
“……”
傅瞬感覺震驚，一點都不像的兩個人，居然是堂姐弟，基因學果然是一門覆雜的學科。
“他來幹什麽？”
傅瞬還沒忘記報廢品說的——出去賣之類的，而且開口閉口就是錢。
宋笛怔忪了幾秒，才道：“要錢。”
“你堂弟，跟你拿錢？”傅瞬的認知崩塌。
宋笛推開他，“現在我們坐在沙發上，冷靜下來，我將我的事情告訴你，你再來決定，你是不是要跟我在一起好嗎？”
她說這話的時候，很平和，很冷靜，很……
傅瞬覺得有種堅韌的氣質從她的神情中透露出來，他很少在年輕女性臉上找到這種感覺。
傅瞬點頭，跟著她一起坐進沙發裏，面對面，中間隔著兩個礙眼又占地方的茶幾。
“我是叔叔，嬸嬸養大的。”
宋笛淡淡地看著自己的手，“小時候家裏錢不夠，爸媽怕我餓著，送到叔叔家。”
生在頂級富豪家庭、家庭和睦得外人傳頌的傅瞬怎麽能想象得到這種苦楚？
但他的心裏真的狠狠被拽了下，酸得無以覆加。
傅瞬上半身前傾過去，伸出手拉住她涼涼的手指。
宋笛卻笑了下：“我已經很好了，村子裏還有吃不飽的女孩兒，直接送給外來的人了，也不知道有沒有長大，或者長大後有沒有活得像個人。”
雖然是這樣說，她仍舊是望著他們互相牽著的手，眼淚從眼角落下去。
“是不是感覺很遙遠？”
“嗯。”
傅瞬只能保持沈默，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慰她。
告訴她人生應該往前看？
可是原生家庭的苦，是一生相隨、影響終生的。
這種安慰人的虛話，他現在也根本說不出口。
宋笛繼續道：“叔叔家就很好，有吃有喝，至少過年也可以穿新衣服。”她擡起臉，淚中帶笑，“我還算幸運吧。”
傅瞬這個天之驕子，無言以對，唯有點頭。
“不過這兩年叔叔家也不太平，叔叔嬸嬸都生病，接二連三生大病，堂弟又……”她抱歉地道，“你也看到了……”
傅瞬道：“他多大了？沒有工作嗎？怎麽跟你拿錢？”
“十八。”宋笛道，她瑟縮著肩膀，“大部分時候游手好閑。”
傅瞬的記憶裏，他十八歲正泡在圖書館裏夢想著成為一名偉大的工程師。
“叔叔嬸嬸一手養大我的，我也有義務盡孝。”宋笛繼續道，“能幫襯就幫襯，不過……”
她心酸地從他溫暖的手掌心縮回手，捂著半邊臉道，“我也不爭氣，賺不到大錢讓她們享福。”
“你叔叔他們家有收入嗎？”
“有的，叔叔在城南做保安，嬸嬸在毛線廠裏做工，只是賺得都不多，現在物價貴，勉強夠生活。其實他們也很辛苦，一邊生病不敢去醫院看病，一邊又這兒省一點那裏省一點，攢錢給堂弟用。以前是想讓他上大學，現在是想他早點結婚。前年年底到去年年底，兩個老人又都在生病，家裏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。”
宋笛條理清楚地說完這些，已經不哭了，面對這麽一個爛攤子，她也已經沒有了力氣。
“那你在補貼他們？”傅瞬問。
宋笛點頭，“雖然我不是他們親生的，但好早就跟在他們跟前，從小沒有餓著我。”只是說著說著，她又哭了，“而且叔叔嬸嬸說……”
“怎麽？”
“我把堂弟的結婚錢賺出來給他們，往後我就自由了。”
傅瞬驚愕地看著她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舊社會。
無言以對的情況下，傅瞬索性站起來繞過去抱住她，“結個婚才多少錢？”
他想，三五百萬就差不多了吧？
宋笛道：“叔叔說，要給弟弟買房，要六十萬。”
“……”
傅瞬感覺自己的物價觀念跟她不在一個世界。
這不是……一輛市價車的錢。
“到去年年底，我已經給了十萬了。”宋笛忽然笑笑，“去年生意還好，就是今年不知為何物價瘋漲，就是花賣不出好價格。”
傅瞬聯系到她的收入，這是什麽驚人的收入支出比例？
他心痛地緊緊抱著她的肩。
“所以，這就是我的情況。”
宋笛道，“今年應該可以給家裏八萬，堂弟是來拿錢的，我不願意給他，他拿去肯定是自己花掉了，我得到年底一起給叔叔嬸嬸。”
傅瞬面無表情地算小賬。
凈收入一年十二萬，省八萬，加上她在這個片區租房子和自己日常基本開支，也就差不多用完剩下那四萬。
還是那句話，他開瓶酒的錢，能抵宋笛生活一年。
“我心裏一直想的是，我得在自己結婚前，把叔叔家的養恩錢給了，這樣再給自己賺兩年的嫁妝錢，才開開心心出嫁。”
宋笛似說得輕松，但其實也知其中的滋味。
傅瞬心道，按照每年十萬算，也不用很久，就再開這家花店五年。
但那時候她都二十九了，還要攢兩年嫁妝……額，三十出頭了，那他豈不是要三十六七？
“不行，我等不及那麽久。”傅瞬忽然道。
“什麽？”宋笛不懂他在說什麽，擡頭看他。
傅瞬道：“我不能等到三十六七才娶你，我恨不得……”他不知道自己最近怎麽了，說話越來越……他沒說完，“我幫你吧，一次性給清。”
“說什麽呢？”宋笛道，“那不是成了……成了買賣？”
說的也很有道理的樣子，傅瞬沈默。
“我知道你有錢。”宋笛轉過身，手撐在腿上，“但也不能這麽花。”
傅瞬一楞，“你知道我有錢？”
他一時間不知為何，眼神覆雜。
“前一次送花去，有人在電梯裏說你們研究院的技術男年薪幾十萬上百萬的，要是資深的可能得有一百五十萬以上了。”
宋笛回憶道，“你不就是資深級別？我聽前臺美女喊你傅工，很尊敬的樣子。”
傅瞬心道，原來如此，他摸了摸她的腦袋，“嗯，所以夠不夠娶你？”
“是我不夠嫁妝嫁給你。”
宋笛道，“按照我們那裏的說法，你要是出五十萬的彩禮，我得回給你二十五萬。”她終於笑了，“我去搶呢，才能變出這麽多錢。”
傅瞬道：“不要嫁妝，你肯嫁給我，要什麽我都給你。”
宋笛轉過頭瞪他：“你怎麽忽然之間，這麽油嘴滑舌的？”
傅瞬自己也覺得不可置信，這些話就仿佛天然在嘴邊，等著她來聽，他正色道：“是真的。”
宋笛輕輕拍他的腿，“走開走開，不要聽這些。”
她整理自己的衣擺，“我又不是不知道，什麽收入就有什麽消費水平，真賺一百萬，消費也不少的，你千萬不要裝大款。”
“……”
傅瞬好生委屈，他一個大款，居然今天兩回被人說，丟人吶。
“好了，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。你有什麽想法嗎？”宋笛變得十分冷靜和清醒，雖然眼睛還紅著，卻已經平和下來。
傅瞬不舍地被她推開，只能坐回沙發：“希望你早點賺到五十萬，我們可以立馬結婚。”
宋笛杏眼嬌嗔地白他一眼，“哎，怎麽莫名其妙說得這麽遠，我們才開始呢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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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門穿風衣的時候，他想，定制一件風衣吧。
鞋子，鞋子就不用了，反正都一樣。
他又想，抽時間問問宋笛，那個照片裏的鞋子到底是誰的。
戀愛，使傅瞬頭腦發熱。
公寓樓下的晨風裏站著一條京巴，孤單單的，他看到了喃喃自語：怎麽不去找個伴呢？可憐。
全然忘記了，自己做單身狗整整二十八年。
宋笛的回覆很及時，不過也會告訴他一會兒不能用手機，中午十二點左右聯系。
傅瞬喜歡這種交流方式，明著來，甚至於明確到點，並且有一說一，這令他心安。
猜來猜去的模式，不適合他。
他熟練地將車轉到研究院的地下車庫，心道，那種模式應該適合阿Paul。
烏鎮科創大會近在眼前，傅瞬的工作量可想而知，光一份演講文檔，他其實早就做完了，但自下而上遞交上去，給一個領導要改一遍，耗時嚴重。
等到了最上面的領導，又提出要加一些全新理念進去，但只有理念，需要下面的人去根據一個概念完善，只能再往文檔裏加內容，再自下而上提交。
傅瞬空閑下來翻閱這份改得莫名其妙、面目全非的文檔，第一次開始慎重考慮成佩瑤女士的提議——拿著傅家的錢，創自己的智能駕駛事業。
也是他工作以來第一次，主動聯系自己的資產管理律師，讓對方出具一份名下資產匯總。
他還以為只要幾分鐘查詢一下的事情，結果對方說：“抱歉，傅先生，您的資產數目過於龐大，可能需要三到四個小時，我在下午三點前回覆您，可以嗎？”
傅瞬倒是一樂，“怎麽聽起來，我的錢有點多啊。”
“是的。尤其是不動產，公寓、別墅、車和藏品，酒的話鑒於您經常取，因此排除。除此以外，家族信托、大量股權和個人基金的資產金額也需要仔細清點。”
“行吧，那不急。”
傅瞬道，掛了電話。
不過，智能駕駛創業終究是燒錢的領域，再多的錢也得花在刀刃上。
這事不急，傅瞬合上筆記本電腦，突然想到給小白兔的禮物。
買什麽呢？
想來想去，還是遵從Olivia的建議，送手表，細細的手腕——他想到之前在她朋友圈保存過一張照片，再度打開。
看著那道紅痕，他想，就送手表。
傅瞬最終依舊聯系了二嫂，反正取笑都被取笑了，就讓他們這群人出出力。
二嫂稍微了解一下情況就道：“嗯，我幫你選，地址呢？給驚喜送到女友家，還是你當面給？”
這個問題問得傅瞬沒想過，“我回家取？”
“OK，最晚後天聯系你。”
到了午飯的點，傅瞬剛和同事抵達餐廳，就收到宋笛的微信。
【吃飯沒？】
傅瞬看著餐盤裏的簡餐，索性拍張照片過去，【剛吃】
【營養豐盛】
傅瞬心道，天天吃的話，也容易膩味，【什麽時候帶你來吃】
【好呀】
【忙完沒？在哪裏？】傅瞬喝了兩口冬瓜鹹肉湯，漫不經心地問。
【在店裏，還沒。】
傅瞬看到回覆，有些不快，【為什麽不早說？我可以去找你吃飯。】
這下宋笛沒有打字，而是發了語音過來，傅瞬打開放在耳邊聽：不行呢，太忙了，下班找你好不好呀？
語氣和小行為都極大地取悅了傅瞬，他回覆【好的，別忘了。】
又是語音：不會的，我記性其實也不錯的哦。
傅瞬笑笑，可不是麽，控訴自己的時候，一條一條的。【那你忙完快點吃飯。】
宋笛發了一個可愛的白團子表情過來，寫著兩個字：嗯嗯。
傅瞬看著聊天記錄，心道，色令智昏，我居然也變得連工作都要忘了？可怕。
還好，小白兔這麽勤勉。
只是這收入真的是不對等，他琢磨著怎麽幫她提升下營業情況。
下午情況不妙，要運到烏鎮去的那輛測試車，有幾個感應器出現問題。
傅瞬載著一班人去工廠，折騰了一個下午。
下班時刻，宋笛給他發微信，他也沒看到，等到八點多徹底忙完才回覆。
【對不起，我今天在工廠，特別忙，沒顧上看手機】
宋笛回覆特別快，又是語音：我知道的，你一定是有事情，沒事。吃飯了嗎？要是忙過了，記得快去吃。
傅瞬想，怎麽會有這麽體貼的小姑娘？他還準備解釋一堆，或者道歉之類的。
【我去吃飯，我想見你，在店裏嗎？】
測試區現場都是技術和員工，人來人往，不時還有扳手等工具掉在地上發出的咣當聲。
在嘈雜中，他點開宋笛的回覆：沒呢，在家了，我早上不是五六點就出門了？所以特別累，準備早點休息。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好不好？
他環顧四周，勾唇輕笑，再聽了一遍宋笛的聲音，語調那麽輕柔，仿佛一片小羽毛掃過他的心頭。
【好。】傅瞬回覆過去，【晚安。】
宋笛又是一個晚安的表情回覆過來。
傅瞬戳開她的頭像，看一眼她今天的朋友圈，中午時間發過婚禮現場的圖片。
他想，怎麽還有人選擇在工作日結婚呢？真是太不湊巧了吧。
從工廠回去得先去研究院把同事放下，傅瞬跟大家一起在餐廳吃完夜宵再回去。
路上，他終究忍不住拐到了宋笛家樓下。
燈是關著的。
他靜靜呆了很久，車裏放著輕音樂，很放松，很奇妙。
約莫過了二十分鐘，燈忽然亮了。
傅瞬記得，那是廚房。
他拿過手機，猶豫了下，最終還是逃不過內心的渴望，發出去微信：你睡了嗎？
發完，他盯著廚房的燈，三分鐘的樣子，關上了。
他緊張地等待自己心愛的姑娘看到那條微信，但又覺得她應該睡去才合理。
不過，宋笛可能依舊感應到了他的熱切，迷迷糊糊的聲音從微信裏穿過來：睡了一陣，剛起來喝水，醒了，你呢？睡了嗎？
傅瞬聽完，握著手機，大概是三秒鐘的來回搖擺時間，緊接著推開車門沖出去。
在宋笛的門口，他發了條語音過去：開門。
幾秒過後，傅瞬清晰地聽見門裏面，房門打開，有人疾步沖出來的聲音。
門一開，傅瞬顧不得什麽，直接抱住了她，“宋笛，我想你。”
宋笛不耐地扭動。
“別動，讓我抱一會兒，抱一會兒就走。”傅瞬揉著她的頭發，感覺自己抱住了全世界最美好的存在。
“真的嗎？”宋笛問，“真的抱一會兒就走嗎？你怎麽了？這樣好讓人害怕。”
傅瞬點著頭，“是的，我也覺得我很可怕。”
就像是沈寂百年的火山，一夜之間，巖漿噴薄而出，灰飛煙滅。
宋笛伸出右手，圈住他的腰身，不言不語地任他抱著。
這麽小的回應，卻讓傅瞬在這秋末的夜裏感覺到了這輩子都未有過的暖意。
“好了，為了不讓你害怕，也不讓我後悔。我必須要走了。”傅瞬再次揉她的頭發，惡意地揉毛，打開懷抱退開的時候，雙臂空空，一閃而過的失落。
宋笛也垂下手，插進上衣兜裏，眼神覆雜地看著他。
“我真的要走了。”傅瞬往後退一步，看著她因為睡覺而一臉潮紅的臉，非常不舍地往後退，轉身。
“等等！”宋笛忽然叫住他。
傅瞬踏下臺階的腳迅速收回來，略帶驚愕地看她。
只見宋笛伸出手，向他勾勾手指。
傅瞬就像是聽了吹笛人的笛聲一般，被蠱惑著往前走到她的面前。
“耳朵湊過來。”宋笛壞笑著道。
傅瞬不明所以，照做。
“傅瞬哥哥。”
宋笛的聲音和呼喚就在耳邊，這一聲叫出來，傅瞬感覺自己差點摔在門邊，還好他有扶住門框。
宋笛吃吃笑了，伸手撓他的頭發，和他對視，輕輕問他：“以後這樣叫你好不好呢？”
傅瞬點頭，大概是點頭吧，反正他自己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麽。
緊接著傻傻地問，“那我要叫你什麽？”
宋笛看著他明亮而璀璨的眼眸，“這個……你先回去，等你安全到家，給我發微信，我再告訴你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傅瞬點點頭，“那我現在就回去。”
咦，好像哪裏有點不對呢。
宋笛揮揮小爪子，“回去吧，記得小心開車。”
“OK！”
傅瞬下樓的時候，差點摔了一跤，滿腦子是宋笛嬌嬌弱弱地喊自己哥哥的模樣和聲音氣息。
他剛才是真的，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克制住了自己……否則……
他坐回車裏，耳根發燙，心臟狂跳，趕緊打開電臺，讓隨便什麽噪音沖淡剛才的語音。
電臺裏再放午夜購物廣告，果然很提神醒腦。
傅瞬開車回家，一邊進電梯一邊給宋笛發微信，說自己已經到了。
宋笛笑著發語音過來：我要看照片的呢，不許騙我的哦。
真是聰明。
傅瞬恨不得直接飛上二十六樓。
打開公寓門的時候，他一邊蹭脫掉腳上的板鞋，一邊對著房間隨便拍了一張發過去。
飛身躺在沙發上，發語音道：你看，我真的到了，快點告訴我好嗎？
過了好一會兒，宋笛才發過來一句話：從小到大，都沒有人叫我寶寶，你叫我寶寶好不好？
這是什麽請求？這簡直就是恩賜。
傅瞬立刻回覆兩個字：寶寶。
一想不對，點了語音發過去：寶寶。
宋笛也用語音回覆，甜甜地道：謝謝傅瞬哥哥。
在接下去的三十分鐘內，傅瞬把宋笛的這條語音反反覆覆聽了幾百遍……
031
傅瞬感覺這兩天的睡眠質量，怎麽說呢，入睡困難，一旦睡著，就特別香甜。
戀愛的魔力，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。
第二天，傅瞬照舊微信打卡，發晨安過去問候。
宋笛告訴他今天她照舊非常忙碌，還說了抱歉一類的。
恰好傅瞬又是“工廠一日游”，最遲也得□□點才能結束，因此，倒也不介意。
中午時分，宋笛主動聯系傅瞬，讓他記得按時吃飯。
傅瞬剛吃完，正和幾個技術總往回走，敲著字回答：嗯。
只見宋笛這次不發語音了，發了文字過來：
怎麽這樣呢？你讓我發語音，可是你自己卻寫字，都不讓我聽你的聲音，這不公平的，我以後也不發語音了。
這是什麽神奇的撒嬌方式？
這幾行字，看著就特別甜。
傅瞬輕咳一聲準備說話，卻見前面的同事回頭，“怎麽了傅工？走個路都能笑出來？”
同事約莫四十歲，自然不懂傅瞬這個老直男的竊喜，他故作正經地道：“是嗎？菜很對胃口而已。”
同事搖頭，笑著繼續走。
傅瞬等了會兒，前面幾人聊起來，他拉開一段距離，踩上滿是落葉的小路，站在秋風暖陽下，點開微信語音道：“寶寶，生氣了嗎？”
他說完這句話，不自覺地四下看看，真是——
尷尬中帶著點甜蜜，甜蜜中帶著點幸福，幸福中又夾雜著一絲期待。
宋笛還沒回覆，他點開這句話，聽了一遍自己的聲音。
說實話，如果不是三秒鐘之前他親口說的，簡直無法相信出自他的嘴。
宋笛的語音跟著就來了：“剛才有一丟丟，現在好啦。”
話語之間，還有明顯而清晰的輕笑。
傅瞬看著黃葉飄零在著小道的柏油路上，他的心就像是虛空中飄蕩的葉子終於落了地，妥帖而平和。
今天晚上，傅瞬可不敢再去宋笛家了，萬一……
十點半洗完澡躺在床上，傅瞬喝著小酒，習慣性地點開宋笛的朋友圈，看她今天的朋友圈“花藝推廣”。
照舊是以前的字覆制黏貼，但看在他眼裏，也是滿滿的順眼。
再看那串買花的聯系號碼，傅瞬想，每天該有多少人通過這個電話號碼聯系他的小白兔，從電話裏聽到小白兔嬌柔的聲音呢？
真想，將小白兔占為己有。
宋笛的聯系來得恰到好處，傅瞬順便問她上次青湖邊茶室的匡威鞋子是誰的。
宋笛卻顧左右而言他：“我們有一天沒見了呢。”
這還不簡單，傅瞬戳開視頻通話，感謝微信的產品經理如此周到。
不過對方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通。
“怎麽這麽慢？”傅瞬看著她臉紅紅的出現。
宋笛道：“你怎麽都不先提醒我呢？我剛才……”她別別扭扭了會兒，“沒事了。已經好了。”
傅瞬這個大男人自然不知道女孩子要見人，得收拾頭發整理衣服，甚至誇張點的還得化個妝。
“那我下次要視頻之前，先微信跟你說，你同意了我再點好嗎？”
傅瞬看著她的大眼睛小鼻尖，皮膚是真的很棒。
“真的嗎？”宋笛點頭，“不對呢，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？”
傅瞬道：“你不是不喜歡麽？你要是不喜歡，你告訴我，我會改的。”
他心說，我現在可是渾身裝滿頂配傳感器的人，只要給足數據條件，精準反饋中央處理系統，改變執行方式和方向都簡直易如反掌。
傅瞬又問了一遍關於匡威鞋子的事情。
只見宋笛嘟著唇說：“不告訴你呢，下次你來見我，我再當面告訴你？”
真是勾人的小公主，傅瞬現在就想立刻出現在她的面前，看她可愛地揚起腦袋，聽她吐氣如蘭地說話。
傅瞬點點頭，“好。”
要是在一起就好了，他不自覺地環顧一眼這張特別寬大的床，咳咳，一下子想得稍微有點遠。
睡著前，傅瞬還在想，以前怎麽沒發現，這張床還挺合適兩人一起的。
周三中午，傅瞬二嫂聯系他告知手表已經準備，讓他回家吃晚飯順便最後選一下。
傅瞬表示了感謝，又告訴宋笛自己晚上又不能去見她。
宋笛忙得不亦樂乎，正希望他也忙著。
下班回到傅家，開飯前，二嫂將準備的七八款手表用精良的托盤送到傅瞬面前。
“這……”傅瞬看著顏色、大小、款式各異的“小表盤、細表帶”手表，“二嫂，你也太費心了吧？”
二哥在一旁笑了，“你還真以為你二嫂有這個空給你一塊一塊挑呢？我讓她給選個領帶夾、袖扣她都是交代助理去做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傅瞬道，“不然多麻煩二嫂。”
二嫂站在一邊，看一眼手表，仔細道：“助理按照大小、長短、價位送來的是二十二塊，我已經刪減掉十四塊了。”
“……”傅瞬還能說什麽，“謝謝二嫂。”
大嫂湊過來搭著二嫂的肩膀道：“阿瞬談個戀愛，我們全家人都勞師動眾了。”
二嫂這才輕松道：“這不是完成大任務麽？”
大家都笑了。
成佩瑤女士從書房忙完出來，經過偏廳，看他們這麽熱鬧，湊過來看看，“怎麽？真是尋常人家的姑娘？”
傅瞬點點頭，“嗯。”
傅瞬拿起一塊Zenith看了看，寶藍色天空中出現的放射紋的月相盤靜謐而優雅，羅馬字和指針都修長有力，表盤小巧精致，重量也正合適，想著搭配宋笛的小手腕，正當好。①
成女士道：“眼光還可以。”
大家都笑笑，二嫂道，“阿瞬，這塊超出你的預算了，三萬左右的。”
“不是一萬左右的嗎？”傅瞬交代的是這個價位的，他怕太貴，不合適。
二嫂道：“不，我讓助理準備的是1萬到3萬之間，挑挑揀揀，剩下這幾塊，除了這一塊其他的都是是一萬出頭的。”
“嘖，我還拿了最貴的？”傅瞬對表沒有研究，略一驚奇，“那就這塊吧。”大不了，不說價格。
成佩瑤女士，看小兒子摸著手表在沈思，她敲邊鼓問：“年紀多大？”
其他人見了都悄悄笑著。
“二十四。”傅瞬也已經確認和宋笛的關系，這回對成女士說也正合適。
“什麽時候帶回來吃飯？”成佩瑤女士往餐廳走，大家夥兒都收拾收拾過去準備開飯。
傅瞬心道，小白兔帶回來，還不得被你們虎視眈眈地圍觀？
“過陣子吧。別急啊，時間長著呢。”傅瞬自己說著就笑了。
傅瞬回去的路上，拿著手表盒子，恨不得立刻飛到小白兔身邊，幫她戴在手腕上。
但宋笛已經休息了，也就作罷。
第二天下班八點左右，傅瞬和宋笛約好一會兒見面，順便去吃個夜宵。
他從研究院脫身，他開車一路飛奔到花月門邊。
但還沒走近，就已經聽到爭執的聲音。
店自然是開著的，門也是開著的，裏面有個年輕的男人在走來走去。
傅瞬站得遠，聽不到，只見他非常誇張地手勢，在對著宋笛指指點點。
宋笛則站在一邊，不聲不響，雙手插在圍裙的兜裏，面目淡淡的。
這是她的客戶嗎？怎麽能這麽兇惡？！
傅瞬惱怒，舉步上前。
032
傅瞬走得近了，才聽到那男人大聲說的話：“你長這麽一張臉，去賣也不錯了，何必守著這家店呢？賺又賺不到錢！？”
傅瞬騰的一下火就上來，但還沒拽開門進去，只見宋笛氣得拿起就近的一個玻璃花瓶，砸在他的面前，咬著牙，忍著怒火似的道：“你怎麽能這麽沒有良心呢？”
怕他們動手，傅瞬立刻拽開門進去，“宋笛，這是誰？”
他的到來，明顯令宋笛驚訝了下，她手忙腳亂地在抹淚，才迎過來道：“別走過來了，小心玻璃渣子。”
傅瞬心裏一抽，擡頭看吊兒郎當、個子不高的年輕男人，“你是誰？”
“喲，釣小白臉啊？”這男人上下打量傅瞬，手指遠遠地點著他，“怎麽不釣個有錢人？這種一看就是搞技術的，沒錢的！”
傅瞬黑著臉正準備上去打人，只見宋笛用腳朝這男人踢了一把地上的碎片，“你侮辱我可以，別侮辱他。趕緊走，不要在這裏丟人！”
玻璃碎片打到男人的牛仔褲褲腿，他跳著彈開，“呵呵，有男人撐腰了是嗎？你現在可好了，難不成準備就這麽嫁人了？不把錢給我們家算清楚，你別想。”
男人繞過玻璃渣子要走。
傅瞬直接一拳頭砸過去，“你說什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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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靜地做完這一切，宋笛才渾身失去力量一般坐在桌邊的椅上，一條胳膊支在桌上，扶著額角，痛痛快快地哭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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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瞬站著好一會兒，筆挺筆挺的，紋絲不動。
宋笛哭著哭著擡起頭，看他，閃著淚花的紅眼睛裏滿是不解和心酸。
傅瞬皺眉，卻道：“給你抱著哭。”
宋笛楞楞地沒反應過來。
傅瞬伸手摟了一下，“抱好。”
宋笛的臉接觸到他又柔又暖的羊絨衣，差點沒忍住大哭起來，好不容易才止住哭聲，抽抽噎噎地半天不肯擡頭，只喃喃地低道：“要把你衣服弄濕了。”
“那就扔了。”
“……”
傅瞬主動將她的細胳膊抓住，圈在自己腰間，“讓你抱好。”
宋笛在他胸口不到的位置，擰了擰，才擡起臉，“我覺得我們沒有深入了解彼此……最好……最好……”
未語淚先流，傅瞬怎麽舍得？將她繼續抱住，“別說話，至少現在別說。”
宋笛不願意，傅瞬卻拽著她，“別動，一會兒疼了。手不是剛拆繃帶？”
這下宋笛沒動，她本來也不敢多動左手，只是聽傅瞬的話，哭得更厲害。
傅瞬心道，怎麽遇到這麽一個小哭包呢，認命。
他抽濕巾給她擦臉，笨手笨腳地亂抹，被宋笛抽過去。
宋笛捂著鼻子道：“你再考慮考慮吧。”
“考慮什麽？”傅瞬一臉懵，“吃夜宵嗎？你定。”
“……”
宋笛又推他，“不是，是我說的，是你再深入了解我，我……我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的。”
“哪樣的？”傅瞬道，“我看到的你是怎麽樣的就好。其他的我不關心。”
“不能這樣的。”宋笛自顧自的道，“萬一，不合適……”
“什麽不合適？是人種不合適嗎？”
“……”宋笛怎麽感覺溝通不下去。
傅瞬道：“好了，別說話，你不想抱我，就讓我抱一會兒你。”
“你為什麽這麽好呢？”宋笛又哭，“我配不上你。”
傅瞬嘆氣：“你別說話。”
宋笛就這麽在他懷裏哭著，好一會兒才冷靜。
看她沒反應了，傅瞬才生氣地道：“我活到快三十，第一次被人說我是小白臉。我白嗎？”
這下，宋笛被他的話逗笑了，又心酸又疼惜地用力抱住他的腰，道：“別聽他說了，他從小到大就這樣，說話難聽得要死。”
“從小到大？”
傅瞬不可思議，這種一看就是報廢品的男人居然跟宋笛認識這麽久。
宋笛抱著他，道：“嗯，我叔叔的兒子，我堂弟。”
“……”
傅瞬感覺震驚，一點都不像的兩個人，居然是堂姐弟，基因學果然是一門覆雜的學科。
“他來幹什麽？”
傅瞬還沒忘記報廢品說的——出去賣之類的，而且開口閉口就是錢。
宋笛怔忪了幾秒，才道：“要錢。”
“你堂弟，跟你拿錢？”傅瞬的認知崩塌。
宋笛推開他，“現在我們坐在沙發上，冷靜下來，我將我的事情告訴你，你再來決定，你是不是要跟我在一起好嗎？”
她說這話的時候，很平和，很冷靜，很……
傅瞬覺得有種堅韌的氣質從她的神情中透露出來，他很少在年輕女性臉上找到這種感覺。
傅瞬點頭，跟著她一起坐進沙發裏，面對面，中間隔著兩個礙眼又占地方的茶幾。
“我是叔叔，嬸嬸養大的。”
宋笛淡淡地看著自己的手，“小時候家裏錢不夠，爸媽怕我餓著，送到叔叔家。”
生在頂級富豪家庭、家庭和睦得外人傳頌的傅瞬怎麽能想象得到這種苦楚？
但他的心裏真的狠狠被拽了下，酸得無以覆加。
傅瞬上半身前傾過去，伸出手拉住她涼涼的手指。
宋笛卻笑了下：“我已經很好了，村子裏還有吃不飽的女孩兒，直接送給外來的人了，也不知道有沒有長大，或者長大後有沒有活得像個人。”
雖然是這樣說，她仍舊是望著他們互相牽著的手，眼淚從眼角落下去。
“是不是感覺很遙遠？”
“嗯。”
傅瞬只能保持沈默，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安慰她。
告訴她人生應該往前看？
可是原生家庭的苦，是一生相隨、影響終生的。
這種安慰人的虛話，他現在也根本說不出口。
宋笛繼續道：“叔叔家就很好，有吃有喝，至少過年也可以穿新衣服。”她擡起臉，淚中帶笑，“我還算幸運吧。”
傅瞬這個天之驕子，無言以對，唯有點頭。
“不過這兩年叔叔家也不太平，叔叔嬸嬸都生病，接二連三生大病，堂弟又……”她抱歉地道，“你也看到了……”
傅瞬道：“他多大了？沒有工作嗎？怎麽跟你拿錢？”
“十八。”宋笛道，她瑟縮著肩膀，“大部分時候游手好閑。”
傅瞬的記憶裏，他十八歲正泡在圖書館裏夢想著成為一名偉大的工程師。
“叔叔嬸嬸一手養大我的，我也有義務盡孝。”宋笛繼續道，“能幫襯就幫襯，不過……”
她心酸地從他溫暖的手掌心縮回手，捂著半邊臉道，“我也不爭氣，賺不到大錢讓她們享福。”
“你叔叔他們家有收入嗎？”
“有的，叔叔在城南做保安，嬸嬸在毛線廠裏做工，只是賺得都不多，現在物價貴，勉強夠生活。其實他們也很辛苦，一邊生病不敢去醫院看病，一邊又這兒省一點那裏省一點，攢錢給堂弟用。以前是想讓他上大學，現在是想他早點結婚。前年年底到去年年底，兩個老人又都在生病，家裏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。”
宋笛條理清楚地說完這些，已經不哭了，面對這麽一個爛攤子，她也已經沒有了力氣。
“那你在補貼他們？”傅瞬問。
宋笛點頭，“雖然我不是他們親生的，但好早就跟在他們跟前，從小沒有餓著我。”只是說著說著，她又哭了，“而且叔叔嬸嬸說……”
“怎麽？”
“我把堂弟的結婚錢賺出來給他們，往後我就自由了。”
傅瞬驚愕地看著她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舊社會。
無言以對的情況下，傅瞬索性站起來繞過去抱住她，“結個婚才多少錢？”
他想，三五百萬就差不多了吧？
宋笛道：“叔叔說，要給弟弟買房，要六十萬。”
“……”
傅瞬感覺自己的物價觀念跟她不在一個世界。
這不是……一輛市價車的錢。
“到去年年底，我已經給了十萬了。”宋笛忽然笑笑，“去年生意還好，就是今年不知為何物價瘋漲，就是花賣不出好價格。”
傅瞬聯系到她的收入，這是什麽驚人的收入支出比例？
他心痛地緊緊抱著她的肩。
“所以，這就是我的情況。”
宋笛道，“今年應該可以給家裏八萬，堂弟是來拿錢的，我不願意給他，他拿去肯定是自己花掉了，我得到年底一起給叔叔嬸嬸。”
傅瞬面無表情地算小賬。
凈收入一年十二萬，省八萬，加上她在這個片區租房子和自己日常基本開支，也就差不多用完剩下那四萬。
還是那句話，他開瓶酒的錢，能抵宋笛生活一年。
“我心裏一直想的是，我得在自己結婚前，把叔叔家的養恩錢給了，這樣再給自己賺兩年的嫁妝錢，才開開心心出嫁。”
宋笛似說得輕松，但其實也知其中的滋味。
傅瞬心道，按照每年十萬算，也不用很久，就再開這家花店五年。
但那時候她都二十九了，還要攢兩年嫁妝……額，三十出頭了，那他豈不是要三十六七？
“不行，我等不及那麽久。”傅瞬忽然道。
“什麽？”宋笛不懂他在說什麽，擡頭看他。
傅瞬道：“我不能等到三十六七才娶你，我恨不得……”他不知道自己最近怎麽了，說話越來越……他沒說完，“我幫你吧，一次性給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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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的也很有道理的樣子，傅瞬沈默。
“我知道你有錢。”宋笛轉過身，手撐在腿上，“但也不能這麽花。”
傅瞬一楞，“你知道我有錢？”
他一時間不知為何，眼神覆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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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笛回憶道，“你不就是資深級別？我聽前臺美女喊你傅工，很尊敬的樣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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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我不夠嫁妝嫁給你。”
宋笛道，“按照我們那裏的說法，你要是出五十萬的彩禮，我得回給你二十五萬。”她終於笑了，“我去搶呢，才能變出這麽多錢。”
傅瞬道：“不要嫁妝，你肯嫁給我，要什麽我都給你。”
宋笛轉過頭瞪他：“你怎麽忽然之間，這麽油嘴滑舌的？”
傅瞬自己也覺得不可置信，這些話就仿佛天然在嘴邊，等著她來聽，他正色道：“是真的。”
宋笛輕輕拍他的腿，“走開走開，不要聽這些。”
她整理自己的衣擺，“我又不是不知道，什麽收入就有什麽消費水平，真賺一百萬，消費也不少的，你千萬不要裝大款。”
“……”
傅瞬好生委屈，他一個大款，居然今天兩回被人說，丟人吶。
“好了，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。你有什麽想法嗎？”宋笛變得十分冷靜和清醒，雖然眼睛還紅著，卻已經平和下來。
傅瞬不舍地被她推開，只能坐回沙發：“希望你早點賺到五十萬，我們可以立馬結婚。”
宋笛杏眼嬌嗔地白他一眼，“哎，怎麽莫名其妙說得這麽遠，我們才開始呢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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